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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 孰为天下第一人

我的师父很多 阎ZK 8648 2023-01-17 12:45:12

王安风方才和其他人说,自己要在静室之中,稍微整理心绪,所以这一间屋中只他两人,其余人等,尽数都还在大堂当中等候。

这屋子是回春堂众人昨日里仓促整理而出,深不过十五步,旁边一侧放置桌椅,竹床,可以供人休息,桌上有铜镜可以正衣冠,想来原先是制药所在,此时虽然收拾干净,处处仍有厚重药香,令人心安,门口垂下深蓝色幕帘,隔绝里外。

王安风眉目沉静,等老者熟悉了新的‘身躯’,方才轻声道:

“二师父,那这里便拜托您老了。”

“弟子先回少林准备。”

吴长青点了点头,温和道:

“此处有老夫在,你自可放心。只是那穷奇毕竟并非善与之辈,你此去终究还是要多加小心。”

“弟子省得。”

王安风点头答应下来,察觉到外面已经涌进许多人来,不再迟疑,呼吸之间,气机如同转露珠,一息流转三百转,以自身一缕气机撬动佛珠上灵韵,沟通内外,只在瞬息之间,便已经消失不见,却是已经前往少林寺中。

吴长青等他离开,方才缓缓收回视线,手指搭在了桌面上,轻轻敲动了下,和少林寺中桌椅触感一般无二,远不如其中好,却不知为何,原先沉沉如同静湖的心境竟然不可遏制,泛起涟漪波涛。

吴长青闭目深吸口气,一时有些恍惚,门外回春堂老者略有恭谨道:

“王先生,百姓所候者多,可否开始了?”

一言落下,不见回答,只得在外面静静等候。

过得了数息时间,吴长青方才睁开眼来,掀起厚重垂帘,踱步走出。一双眼自进而远看去,先前都在少林寺中,如同雾里看花,看什么都隔了一层,现在方才能够看得真切。

黄褐色桌椅,一字排开的高大药架,其上蘸以白漆写出药名,桌上放着笔架书卷,以及称量药材所用砝码,大堂一侧则是碾药捣药所用的工具。

还有病患,许多好奇以及期冀的眼神。

吴长青笑意温醇。

无声无息,仿佛昆仑山般的宗师关隘,开始松动,而他自身未曾察觉,只察觉到心中念头变得活泼灵动,仿佛重回少年时候。

旁边老者有些不解,凑近两步,低声奇道:

“王先生先前不是说,要以静室,悬丝诊脉么?”

吴长青这才记起还有这一茬,只是他此时已经出来,却不好再走进去,一生经历风雨不知多少,当下神色不变,只是温和微笑,道:

“先前所想确实如此。只是今日所见,来人甚多,这么多的病患,如果还是悬丝诊脉,不知道要废去多少的时间,也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白白来此一趟,失望而归。”

“如此,那规矩也只得暂且不顾了。”

老者恍然,旋即诚心道:

“先生慈悲。”

旋即引吴长青至大堂中一处桌椅旁边坐定,上了纸笔,银针,有条不紊,吴长青则坐在旁边,神色温和,令人心安,本因见到‘王安风’面容年轻而有些微骚动的众人逐渐平缓下来。

回春堂的老东家名为徐文云,在梁州城一代素有善名,行医已有四十余年,见到‘王安风’此刻模样,心中忍不住暗自称奇。

昨日他所见王安风虽然医术高明,但是行为举止之中,尚且隐有年轻人锐气锋芒,未能圆融。

可是今日所见,已是从容不迫,自成气度,令人心折,仿佛天山云雾,蔚为大观,就连他这样阅历之人,心中都升起心安拜服之感,不自觉信任,更何况那些寻常百姓?

复又感慨,弟子已有如此大家气象,却不知道教出他的那位杏林前辈,又该当是如何的神仙气度?

心念至此,不由得越发心向往之,也越发遗憾。

将用以诊断的纸笔放下,徐文云便打算退开至五尺之外,倒并不是不愿帮忙,只是眼前青年所学的医术高明之处,强于俗世所知甚多,在他眼中更是精深奥妙,不可思议。

门户之见,自古有之,不知多少宗师人物都堪不破这四字,宁可带入坟墓当中,也决计不肯让自己的绝学奇艺被人偷学了去,就是要传下去,也要找到一个天赋卓绝的传人弟子,几经历练考验之后,才会传授。

若是自己上前,少不得引起误会,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,在近距离面对着超凡脱俗之医术时,自己能否忍得住不去暗自记住,在心中揣摩。

大抵是忍不住的。

对方乃是为了济世救人之心开此义诊,自己这样一来令人寒心,二来半生清誉全非,徐文云心中暗自叹息,这才主动往后退去,可是才退后几步,就听到‘王安风’轻声道:

“且慢,劳烦徐先生帮忙。”

徐文云微微一怔,道:“可是,这……”

‘王安风’将袖口卷起,他此时身上粗麻质地的白衣,更添温和,微笑道:“今日病人如此之多,只我一人,恐怕要多耗费许多功夫。”

“且上前来。”

徐文云心中不由得升起波涛,对方这句话说出来,显然是默认了允许他在一旁学些医术,当下神色震动,年已七十有三,竟也感觉到了少年时候才有过的心潮起伏。

当下转身,快步走到‘王安风’一侧,也不顾及自己年纪看上去要大上许多,主动磨墨,侍立一旁,旁边早已经有青年抬起一个小锤,轻轻敲了下铜锣,发出当的一声轻响,余韵不绝。

门外百越贵女看着众人进入,然后很快就有人出来,脸上神色震惊,动容,诸般复杂,双手捧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张,仿佛捧着的是千斤重的铁卷,手腕手指,微微颤抖。

少女轻咦出声,道:“这般快就出来了?”

“难不成那甚么神医只是来这里骗人玩的?随随便便给人看看就成了么?若是这样,我也可当当神医了,看这人的模样,也实在是太好哄骗了。”

过不得片刻,又看到了有两人出来。

年岁,气度,样貌,都各自不同,一个看去像是卖力气为生的苦工,另一个像是报读诗书的文弱书生,但是面上神色却都一般无二,都有震惊,有动容,仿佛被人一眼窥破了长久以往的隐秘和感受。

少女神色上的嬉笑逐渐消失,她拍了拍旁边大汉的手臂,一双眼睛却看着乌泱泱一片的人头,声音清脆,道:

“你看看,那人是当真有本事的么?”

沉默汉子沙哑开口,声音如同金石摩擦,道:

“武功不错,至于医术,却不知道怎么样。”

碧瞳少女道:“这么多人总不至于都是好骗的了,想来一定很好,就是不知道,和咱们百越国护国大派里头的大先生比起来,差了多少。”

大汉神色转而肃穆,沉声道:“天底下没有比大先生更神妙的医术了,中原人中,没有一人能与一战,就是先前的神医,也在三年之前,败在了大先生的医术下面。”

“中原江湖以天下七宗为首,那所谓甚么江湖七宗,也都遥尊大先生为江湖医术第一,武功不提,医术是无人不服气的。”

少女一双碧瞳晶莹,脆声道:

“这我自然知道。”

“大先生游学诸国,学尽了天下医术,自然厉害。”

“只是中原地大物博,谁知哪里便会突然钻出一个什么什么人来?古往今来,这种事情还少么,阿爷都说了,中原人最喜欢骗人,也最是不能小觑的。”

“草原上的铁骑和武士们说的都是弯刀和鲜血,喜欢杀戮,不服就杀,凶巴巴的吓人得紧,可中原人常常说便是以和为贵,劝人常事农桑,和和气气,不是种田织布,便是织布种田。”

“可种田种完了,便放下锄头,拿起了长矛弯刀,打下新的土地来,继续种田织布,织布种田,嘴上所说,与人为和,以和为贵,好似如此偌大的天下,便只是在地里面种出来的一般,让人气恼。”

“何况他还如此年轻,大先生不是常说,年轻人是最不可以小看的么,中原人也有一句,后生可畏,焉知来者不如今也?”

“又说,宣父犹能畏后生,丈夫未可轻年少,你啊,需得要多看书。”

她声音清脆,开口说话百越俚语,到了后面,却又蹦出来一句大秦话来,然后又是百越话,一板一眼,声音音调高低轻柔,似在唱什么曲儿,引得旁人频频侧目,自己却仿佛不觉,满脸认真。

大汉却并不以为意。他曾亲自见到过大先生,亲侍三年,为之倾倒,不信天下能有人在医术上面超越大先生。

只在此时,人群当中出现骚乱,却是有人不愿意继续排在后面,仗着权势和银子大声叫起来,想要往前面去走,甚至于将坐诊的大夫带回家宅当中。

大汉瞥了一眼,收回视线,心中下了判断。

愚蠢之辈。

果不其然,前面人群分散开来,大步走出一名穿朱衣握刀的巡捕,大汉视线随意看去,恰好从空隙中,看到了方才被遮挡住,没有办法看到的‘王安风’,淡金阳光晕染于粗布白衣,青年眉眼剔透细澈,一眼之下,竟有些熟悉,不由得就微微一怔,仔细分辨,更是心中震动。

他竟从对方身上,察觉到了与大先生一般无二的感觉。

并非武功,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。

沉稳,从容不迫。

仿佛已经一步一步,迈上山巅,仿佛负手而立,放眼天下群雄,既无对手,也没有好友。

孤独而睥睨。

但是,怎可能?!

他对于那位温和强大的大先生,心中推崇至极,当下忍不住心中激荡,上前一步,双目微睁。

正欲要仔细去看,心下突兀一悸,下意识扭头去看,看到了从一条街道中走出的少年,以及其身后,姿态豪迈,颇有狂放不羁的大汉,神色微变。

“长天部,巴勒鲁?!”

此时,人群如同潮水聚合,重又把那缝隙堵住,坐在桌前,穿着一身粗麻白衣的青年被遮挡住,再不复见。

碧瞳少女手上抓着一把折扇,合起来轻敲眉心,笑眯眯看着对面两人,道:

“铁扎和,许久不见。”

“这便是中原那一句,不是冤家不聚首罢?”第九十八章生死轮转

心忧旁边巴勒鲁伤势的少年眼睛缩了缩,一下就认出来了对面笑吟吟看着他的那个女子,并非是他记忆如何过人超凡,实在是眼前女子太过出挑。

‘碧瞳儿’一双眼睛,没有人能够忘掉。

他这一族已经没落,部族女子中少有这样精彩的少女,当下面容有些发红,不敢去看她眼睛。

巴勒鲁貌似粗狂,心思实则细腻,往前一步,踏在了铁扎和的前面,迎着对面沉默的大汉,咧嘴一笑,道:

“没有想到会在大秦见到你们两个。”

“你还是这么瘦啊,哈哈。”

“还有,碧瞳儿,你方才那句话可是用错了的,冤家这两个字,那可是得媳妇对自家汉子用的,你用在我家少主身上,却是大大的不对了。”

碧瞳少女展开折扇,左手手指自脸颊一侧,轻轻划过浅色樱唇,抿唇微笑,眸中流光婉转,笑吟吟道:

“莫不是小族长看不上小女子?”

铁扎和年少憨厚,性子莽撞热血,哪里见到过这般绝色如此模样,当下觉得心脏怦怦作响,浑身热血如沸,再度低下头去,一双眼只看着自己脚尖,半刻定不下来。

脑海中念头乱转,胡思乱想至了极处。可旋即看到了前面高大背影,身子微僵,又想到了方才巴勒鲁说的话,眼前哗啦一下展开一幅图卷,辽阔的草原,振翅的雄鹰。

少年张了张嘴,面上浮现一丝狠劲,抬手在腿部狠狠一掐,几用全力,刺痛刺激心境,牙齿下意识咬合,咬破嘴唇,登时满嘴腥气,将心中动心压下,复归清明。

铁扎和抬起头来,直视着对面碧瞳少女。

巴勒鲁察觉到背后少年反应,心中甚慰,忍不住哈哈大笑,大声道:

“哪里敢高攀!碧瞳儿模样姿容,谁都知道,那是天底下一颗明珠,就是性子着实糟糕,不是能讨来做媳妇的女人。”

“大家都说,碧瞳儿如果是男子,那一定会是百越国里第二个大英雄一样的国主,只可惜,终究是个女儿身,要给其他人暖被窝生儿子的,哈哈哈……”

他这番话,本就是当今各国所共识,两族本有摩擦,为了不肯示弱,心下又存了帮少主回那‘调戏’的念头,故意说得粗蛮了些。

碧瞳少女听得本极从容,任由他说自己性子糟糕,也只微笑,但是听得最后一句话,那仿佛天然美玉一般的瞳中终还是升起了一丝烟火气。

手中折扇啪地折合,碧瞳少女抿了抿唇,脆声道:

“给长空部进礼。”

“区区农奴的后裔,嘴巴当真不干净。”

旁边惯常沉默的大汉仍旧不言不语,往前一步,巴勒鲁笑意收敛,道:

“英雄不问出处,这是当年那位大秦将领所说。”

言罢亦是近前。

此地是大秦境内,他二人虽然武功强横,能够护持少主一路万里迢迢来此,放眼一城不得对手,但是仍旧不肯过于放手施为,只是一者出右腿斜击,一者相抗,未曾引起什么太大异象,但是两人脚下地面却在震颤。

旁人看去,两人周围隐隐扭曲。

显然若是爆发出来,定然是非同小可的景象。

而另一边。

方才闹出喧哗的人,本就是梁州本地的富户管事,更是主家远亲,素来嚣张跋扈,今日只来得迟了些,便要排在最后,自然心中不满。

刚开始时候,尚且还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燥怒,只是左右踱步,后来看到连那些泥腿子,卖力气的苦工都在自己身前,心中怒气便越来越大,自觉受到了轻慢,看到又一名卸货苦力走过去的时候,终于爆发。

那一张三角脸抽了抽,狠狠一拂袖。

身边护卫‘闻弦歌而知雅意’,面容狞笑,赶上前去。

两名护卫都是人高马大之辈,当年曾在江湖上闯荡,而今已有了八品修为,自然手段高明,不是寻常百姓所能够比拟,若非害怕出了事情,不敢用出真正本领,早已经将前面的百姓都打倒在地,尽管如此,也是闹出许多喧哗来。

人群中恰也有一名武者,是附近武馆的教头,拳脚双拳,使得一对好棍棒,曾经以一对多,打翻了十来个精壮汉子,来这里看看暗伤,民中颇有两份声望,愤而怒喝。

然后直接以一双拳脚揉身攻上,那两名才‘从良’的护卫有了在东家前面展现手段的念头,却给一下晃过,合力抓起手脚,重重抛砸在地上,一条精壮汉子,半天起不得身。

这一下子震慑得诸多百姓患者心中虽然激怒,也感觉害怕,不自觉踉跄后退,给那名三角脸管事让出了一条道路,后者颇有两分名士自矜的模样,拈着山羊须,左右高大护卫护持着,慢慢往里走去。

直至胡布听得声音大步走出。

他本来就被无心委派过来,上一次还去王安风那里将三具尸体带回了刑部,武功自然不会差,经验更是丰富。

只是横扫一眼,看到地上挣扎的汉子,以及那两名隐隐骄纵的武者,事情就看了个七八分,当即冷哼出声,拦在身前,不等那管事开口搬出背后靠山,手中腰刀已经连鞘挥出。

那两名八品的武者只看得了两道残影,肩膀上各自重重受了一下,咔嚓声音,近乎于同时响起,然后便重重抛飞出去,肩膀处扭曲,显然已经给生生敲断。

管事手掌微微颤抖了下,面容雪白,拈着胡须,仍旧故作镇定,道:

“这位捕头,缘何殴打我家护卫?须知道我家主人可是……”

胡布懒得管他,嘿然冷笑之际,抬手拔刀。

四周众人但听得了铮然作响,刀锋如同天地一线雪,掠过空间,震荡出来一道无形刀气,一下掠过,那管事还在自恃主家身份,端着姿态,却一下觉得头顶一凉,黑发哗啦啦飘落下来,身子一下骤然僵硬。

却是方才胡布以无形刀气一下将其头顶头发削去,漏出半个光溜溜脑袋,锃光瓦亮头皮,风吹微凉,那管事受此大辱,面容一阵青,一阵白,最终还是抬手抓起头发,捂住脑门抱头而去。

胡布冷哼一声,转身收刀,俯身将那汉子拉起来,然后就打算重新回医馆里头,才走了两步,突然听到了嗤的一声轻响。

这声音极为细微,若非是他站在了附近,几乎难以察觉到,胡布下意识扭头去看,视线扫过,先是看到了笑吟吟的碧瞳儿,然后更看到了十三步之外,彼此对峙那两条大汉。

看到了两人旁边隐隐扭曲动荡的气机。

头皮登时发麻,脑子里面一下就升起了转身逃跑的冲动,但是偏生却又挪不动步子,心中暗暗叫苦。

无心手段如何,他这几日也确实是看了个清楚,这时候跑了,这两位打起架来,打塌了几条街,伤得了百姓,最后事情还是得砸在自己脑门上,这叫渎职,跑都没处去跑。

当下脸颊抽动,百般不情不愿,却还是得要往前走去。

他已经认出了碧瞳少女,识得这常来刑部寻自家长官的俊俏少女,暗自嘀咕着,不看这刑部面子,也得要看无心的面子罢,无论如何总不至于将自己给随手打发了,当下脸上堆出笑容来,一边儿往前走,一边高声道:

“未曾想姑娘也来了。”

这是为了让碧瞳儿顾念一下旧情,可未曾想到,自己一身内力,竟然只是往前走了五步,就再也前进不得半分。

周围空气仿佛一瞬就给抽干了去,呼吸困难,更是升起了若是再往前一步,就得殒命当场,立成一死尸的直觉,头皮发麻,再不敢往前。

他自己已经是一州刑部中数得上号的好手,经验丰富,更是凑近了感觉到庞大压抑的气机,一下就判断出来,知道眼下正暗自交手这两位,实在是自己生平罕见的大高手,大能人。

只怕唯独那些成名一方的宗师或是大秦柱国们,才能够将这两人击败。

若要击杀,那便是更难。

全因武功并非是闭门造车的行当,要想要一路修持到这种境界,不说天赋卓绝,定然已经游历过天下,观看百家武功。

这样的武者才能称得上是一句高人,眼界高,手段也高,经历许多事情,见过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见到的精彩,也知道极多的隐秘手段,想要逃遁活命,就不止一条手段。

不过这种高手,也大多惜命,是以胡布心下还算是安稳。

心中暗自嘀咕着些东西,一双眼睛则是瞪大了去,眨也不眨,看着一生难见几次的内功比拼,想着若能自其中看出些门道,也算是大赚了一笔。

只可惜他天资有限,经历底蕴更是不足,只见到两人内力气机涌动,浩浩如长江大河,竟似一下就能把自身给碾碎了去,除此之外,奥妙精深之处,却是半点看不出来。

不过尽管如此,他也能知道这种静默无声的比拼之下,潜藏着何等的危机,时间渐过,心中渐渐生出许多不安来,正当他鬓角被冷汗濡湿的时候,那两人却突然齐齐闷哼一声。

碧瞳儿旁边高大男子收脚,对面的雄伟汉子则踉跄后退三步,手掌上抓着一个酒壶,竟然直接化作齑粉,其中酒液更是瞬间化为云雾,继而消散,仿佛生生抹去。

这等见微知著的手段本领令胡布不由得屏住呼吸,心下大呼,这两位竟似乎比起他所想还要可怕一筹两筹许多筹!

纯以内气蛮力,令器物化作齑粉随风而去,这种手段,尤其还是无声无息间施展出来,着实不逊色于那些一剑劈裂城门的豪迈壮举。

能使力精妙如此,而不伤及外物,足可以想象这种入微的把握如若倾力而为,那将能造成多恐怖的破坏能力。

想到这里,胡布不觉脊背全湿,惊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巴勒鲁有些复杂看着自己受伤仿佛一瞬间汽化的酒壶,然后笑了笑,呢喃道:

“可惜,这下倒是无酒可饮了。”

对面大汉沉闷木讷,道:

“我可请你好饮。”

巴勒鲁摇头,颇为爽快道:

“罢了,百越国的酒水没劲,大秦也就烧刀子等了了几种烈酒能够入喉,那些绵软回味之类,我这粗人实在是消受不了,没有那个福分。”

“只可惜,这一番你我都没能尽兴,希望还能有倾力而为的一次机会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你二人不在百越国里带着,在这里又是有甚么暗中的打算?嗯?”

对面高大汉子不答,沙哑道:

“我二人在这街上只是好奇。”

“此处似乎有一位不世出的名医,正在义诊,手段相当高明,所以过来见一见高人面目。”

铁扎和神色一变,主动开口道:

“名医?!”

“不知道是哪一位高人么?”

对面大汉摇头,道:“这却不知。”

“我看巴勒鲁你现在有什么暗伤在身,这样子就算是再较量一百场,一千场,结果都不会有半点变化,大秦话说,择日不如撞日,你不如就进去看看那位名医?或许一下就治好了。”

铁扎和心中意动,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巴勒鲁一眼,代他开口道:“……嗯,这医馆很大,不知道里面哪一位是那位名医高人。”

大汉平缓道:“这极好辨认。”

“里面年纪十八九,看上去最年轻的那一个就是了。”

铁扎和面容神色一滞,旋即自心中升起怒气来,无视了两人武功上霄壤之别,忍不住上前一步,道:

“尊下是在消遣我们两个吗?!”

对面大汉眼底浮现冷意,巴勒鲁却哈哈大笑起来,一下将连日压力,有些激怒的少年拉住,大声道:

“这可得要多谢谢你了,我两个这就往进去看看这位小神医,指不定身上这点毒就一下给驱跑了呢。”

然后硬拉着铁扎和往队伍那边走过去,胡布到这个时候,方才算是轻松下来,长呼口气,和那碧瞳儿两人见礼告罪之后,就又往医馆中快步走去,众人认得他身份,给他让出一条通路来。

碧瞳儿看着老老实实排在队伍里面的一大一小,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,然后低声念叨了两句,声音一般地轻柔细嫩,悦耳如音律一般,叫人喜欢得紧,旋即看向旁边大汉,道:

“喂,你就不担心,那个王什么神医,就真的把这个好汉的病给治好了么?”

大汉道:“你都已经说了他是好汉,治好了难道不好吗?还是说,在你口里面,好汉这个词就这么”

碧瞳儿故作老成,叹气一声,脆声道:

“好汉自然是好汉啦,有勇气有谋略,还能够吃得下亏,这样如果不是好汉的话,那天底下还有几个称得上是男人呢?”

“只是这样的好汉只得死了才是好的哩。”

“他若是学中原人下葬的话,那我非得要给他拿铁木做棺材,钉上五斤钉子,缝隙上浇灌金汁铁浆才能安心,然后在国中大大传扬这位异国好汉的行为威风。”

她说话声音好听,兼有少女娇憨,那大汉纵素来冷酷,也忍不住微微一笑,道:“放心,他治不好的。”

碧瞳儿道:

“你又知道了?我看着这位神医可像是很有本事呢。”

大汉道:“再有本事也不行,我虽然不知道他医术有多高,但我知道巴勒鲁中的毒是什么,中了这种毒的人,定然要经历三转,共计三次变化。”

“第一变化,浑身经脉刺痛,仿佛有人持拿钢刷时时刻刻,直入骨髓,扫动不休,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。”

“这个时候,任由如何武者,也不能随意动手,一动手,便仿佛以拳脚打向弯刀的刀锋,反倒是要受伤吐血的。”

“等到三月之后,第二转,就舒服很多,不会再痛,而且有舒适愉快之感,如同要登到云雾上面,但是每日子时午时都会咳出鲜血,先是血红,然后漆黑,心中恐惧,身子反而愉悦,越发愉悦,则越恐惧。”

“到了第三转的时候,实则体内五脏六腑都已经化作脓血般模样,人却还活着,只是意识全无,只靠本能行事,最后某一日如同熟透的浆果一般爆裂开来死去,神仙难救。”

碧瞳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来,道:

“这,这这种毒好生歹毒……”

“不知能有解法吗?”

大汉道:“这‘三转长生’哪得什么解药?据传需得要日月之光,星辰陨落,龙鳞凤羽入药才成。”

碧瞳儿道:“日月之光,星辰陨落倒还有可能,但天底下哪里有甚么龙鳞凤羽啊。”

大汉微微一笑,道:“那便只得等死。”

“众人求长生,有死方有生,长生即长死。”

碧瞳儿似乎被这样的描述给震慑住了,过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道:“这么厉害,你是见过吗?”

大汉神色肃穆,却隐有得意,道:

“此为大先生四十岁时所创,自然天下无对。”

碧瞳儿恍然,自语道:“原来是大先生手笔,我倒说,天底下怎得还有其他人能有这么大的本领,创出这种奇物。”

复又摇头,道:“既如此,在这里便也没有甚么好看的了,咱们走罢,买些点心去,真不晓得,这儿的人是怎么把这些吃的东西都弄得那般好看的,活灵活现,叫人不忍心下嘴。”

那边巴勒鲁和铁扎和排在人群中。

铁扎和此时已经冷静下来,知晓自己方才为人所激,少年心性,不由得沉默下去,巴勒鲁心中暗叹,此时倒是有些后悔,这十多年来,将少年保护得太好了些,虽然心性诚挚淳朴,于勾勾绕绕处却是稚嫩得很。

两人沉默着往前去走,队伍往前走起来极快。

铁扎和低声倔强道:

“或者能够治好的。”

巴勒鲁心里忍不住叹息,微笑道:

“或许。”

虽然这样说,心里面却实在是不报任何的希望。

现在他们已排到前面去,因为一些寻常风寒病人已经给其余大夫分走,前面只排着了一位老汉,此时他二人已经看到了那大夫,果然年轻。

巴勒鲁笑了笑,心中本不抱希望,此时更一片死水般。

这毒物百越国那位大先生的手段,百越国除去那位传奇般的国主之外,并无什么了不得的高手,唯一一位真正宗师,便是护国大派当中的大先生。

但是其医毒之术独步天下,虽是宗师,但是也能够镇住国运,曾经以一己之力,令兽潮更迭改道,救下数十万人生机性命,称得上是神仙手段。

自己所中之毒,虽然只是他二十年前的东西,普天之下,却只有那位大先生自己能解。

青竹轩薛刚不能,大巫祝不能。

谁也不能。

正此时,他看到前面的大夫提起手腕,写了些东西,然后温和道:“这病只是寒气入骨而已,这是药方,每日煎食。”

“下一位,请上前来。”

巴勒鲁意识到轮到自己了,他心中虽然不抱希望,但是为人豪迈,又与这人没有什么仇怨,不愿意扫了这年轻人的面子,便也还是往前两步,大剌剌坐下,将一条精钢般手臂放在黑色布团上。

旋即看到对面那穿粗布白衣的少年噙着温醇微笑,将手指放在自己手腕上,虽知道并无希望,仍旧为其风采而暗暗喝一声彩,对方诊脉,偶尔询问,他也就如实回答,神态语气,都令人如沐春风,一片和气。

心中赞叹,又忍不住叹息,先是百越碧瞳儿,这又见到了大秦白衣,风采绝世的年轻人一个接着一个,自家少主除去诚挚之外,并无半点拿得出手。

可当此之世,诚挚憨厚,却又哪里算是什么好事情了?

他想到自己身死之后,便再少一人保护他,忍不住悲怆浮上心头,双目闭合,可再度选择一次,仍旧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,大势如此,裹挟他向前,由不得他,由不得他!

如同当年的部族国主死战。

如同十年三千里游荡,人人皆兵,一把弯刀,父死子继。

此身已死,却见得百越大秦皆有人才如此,而自家少主尚未长成,巴勒鲁末路之感越发强烈,忍不住就要仰天长啸,泪流满面——

彼苍天者,缘何薄我?!

手腕上少年手指挪移开来。

巴勒鲁踉跄起身,方才心绪转动,自知所中乃是天下第一等一人物的毒,三转登长生,长生即长死,心中低沉如死灰,不见豪情,准备离开。

铁扎和见到这英雄迟暮模样,心中剧痛,又看旁边钟漏,滴漏三下为一息,这才过去了极短时间,还不如看风寒所用来得长些,定是没有用处,眼中一热,更是难受,便要搀扶,突然听得后面少年敲了敲桌子。

两人回身去看。

白衣少年方才提笔,不看他们,只是垂首写着什么东西,温和道:

“拿好药方再走。”

“外毒入体,在第二种变化,按照药方每日煎食,四十九日之后可除,好在你们来得早些,此地草药齐备,否则过两日入第三种变化便不好了……”

铁扎和又惊又喜,心里颤了两下,他也知道巴勒鲁所中之毒有三种变化,第三种变化就得成为一摊脓血,神仙难救,不由得屏住呼吸,下意识跟着重复道:

“否,否则……便会怎样?”

白衣少年抬眸,莞尔一笑,道:

“否则,每一贴药可要贵上八百文,总共多花不少银子。”

“拿好。”

“下一位。”

他看向两人身后的下一个病患,已是不再在意这所谓天下奇毒,以及呆若木鸡的两人,粗布白衣,黑发如墨,尽数比不得青空白雪般的气度,温和道:

“请上前来。”

作者感言

阎ZK

阎Z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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