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勤劳肯干的人都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,戴力实堂哥戴力军家是一栋漂亮的三层小洋楼。
楼上的阳台全是塑钢封的,墙上贴着灰色大气的仿大理石面砖,围墙是铁艺的,大门侧挂着两个大红灯笼,门口停着一辆货车,车头上贴着“出入平安”、“财源广进”的对联,一看就知道是跑运输的,而且院子里还停着一辆轿车。
院子里亮着等,隐约可见客厅里坐满人,大门也是虚空着的。
尽管住得很近,但戴力实却极少来,走到门口犹豫了,韩朝阳轻轻推了一把,他才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“大哥,嫂子,我来给你们拜年了。”戴力实走到客厅门口,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,又带着几分尴尬地说:“二哥二嫂也在,这么热闹,今天请人啊。”
面对着正门的一个五十多岁男子愣了愣,旋即放下筷子起身问:“力实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前段时间跑哪儿去了,派出所在找你知不知道?”
“刚回来。”戴力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下意识回头看向韩朝阳。
韩朝阳微笑着走进客厅,拱手笑道: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打扰各位吃饭了,我姓韩,叫韩朝阳,以前是花园街派出所的民警,现在调到分局指挥中心,但平时都在中山路执勤。”
“原来是韩警官,进来坐,别站外面。”戴力军不想给警察留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坏印象,一边让他媳妇和儿子去找两副碗筷,一边招呼道:“韩警官,力实,你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我们也是刚开始,大过年的,坐下吃几口,喝两杯。”
“是啊是啊,韩警官,别客气,到我哥这儿就跟到家一样。”戴力阳也跟着招呼道。
有些话酒桌上反而比较好说,韩朝阳也不矫情,大大方方地坐到戴力军、戴力阳两兄弟身边,笑道:“两位戴哥,我就不跟您二位客气了,不过动筷子之前您二位是不是介绍一下?”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戴力军指着对面的一个小伙子,不无得意地说:“这是我儿子前程,去年刚念完研究生,在审计局上班。这是前程的女朋友小琴,也是研究生,在银行上班。”
“戴哥,您真有福气!”
“孩子懂事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他从小到大我没怎么操过心。”
戴力军正准备介绍弟弟家的孩子,他儿子戴前程不禁笑道:“韩警官,您不认识我,我可认识您,大名鼎鼎的燕阳最帅警察,也是全燕东公安分局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!”
“韩警官,没想到能在这儿见着您,张小琴,认识您很荣幸。”
“前程,小琴,你们认识韩警官?”戴力军一脸不可思议。
“爸,您整天忙着跑车拉货,不认识韩警官很正常。我跟您不一样,每天都上网看新闻,韩警官在网上那么红,我想不认识也不行。”
“什么想不认识也不行,惭愧惭愧,让各位见笑了。”
戴前程回头看了一下拘束不安的堂叔戴力实,很认真很诚恳地说:“韩警官,您别谦虚,您提副科实至名归,您在大西北抓持枪逃犯的视频我看过,我们局里的领导和同事全看了,看得我们心惊肉跳,干你们这一行真不容易。”
张小琴更是拿起手机,搜出燕东分局放到网上的短视频,举到戴力军、戴力阳面前:“爸,叔,这就是韩警官抓逃犯的视频,您看,全身都是血,逃犯的枪里还有子弹!”
戴力军怎么也不敢相信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英雄,接过手机看起视频,边看边心有余悸地说:“这也太悬了,韩警官,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”
“大过年的,说什么死。”他爱人瞪了他一眼,笑道:“韩警官,动筷子。力实,你也吃!”
“好好好,谢谢,太感谢了。”
……
戴力军的儿子是公务员,韩朝阳相信借钱的工作不难做。婉拒了倒酒的好意,举起筷子象征性吃了几口,直言不讳地说起此行的来意。
“尿毒症,有没有确诊?”戴力阳大吃一惊,下一次朝戴力实看去。
“确诊了,正在做透析。”戴力实深吸口气,又低下头。
“两位戴哥,力实这病说严重很严重,但也没严重到无药可治的程度,只要能按时透析,问题不是很大。他的情况您二位比我清楚,甚至连农保都没上,治疗费用一分报不掉。尽管他以前不是很争气,甚至因为点琐事跟邻居大打出手,但他今年才多大,以后的日子长着呢。”
果不其然,谈到钱,戴力军和戴力阳沉默了。
戴力实很想管两位堂哥借钱,可面对他们却张不开口,也托着下巴一声不吭。
韩朝阳看看戴前程,不缓不慢地说:“我们知道你们很为难,毕竟你们这位堂弟不仅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,没收入来源,甚至还背着官司,但打断骨头连着筋,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堂兄弟。更何况他现在没偿还能力,不等于将来没有。”
戴力阳的老婆生怕大哥和她老公一个冲动答应借钱,冷不丁来了句:“韩警官,别说我家没那么多钱,就算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。说偿还,力实以前管我借的六千到现在都没还,已经七八年了,那会儿买套房子才多少钱。”
“嫂子,我……我有了钱就还,连本带利还给你。”
“有了钱,你什么时候有过钱,你拿什么还!”
“二嫂,您别激动,听我说完。”韩朝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饮料,笑道:“这么说吧,大过年的,如果戴力实真没偿还能力,我不可能带他登门求助。我了解过,区里有个拆迁补偿政策,像戴力实这样的,也包括您家,可以主动去街道申请拆迁,但跟一般的拆迁比起来,补偿可能不是很高,现在拆不是很划算。”
“我知道这个政策,前面王二去街道问过,现在拆不是不划算,是亏大了。”
“我就是这个意思,”韩朝阳指指戴力实,推心置腹地说:“尿毒症的一年的治疗费用大概六万多,如果戴力实现在去街道申请评估拆迁,五六十万补偿还是能拿到的,但不划算!如果两位戴哥能伸出援手,他将来能拿到的补偿款不会低于一百万。你们可能有一些疑虑,在这儿我可以代表分局表个态,他现在是我们分局监管的监视居住人员,我们分局有义务有责任帮他做一些担保。比如你们雪中送炭,分期借钱给他看病,借的钱可以以银行贷款利息计算,可以以五年为期限,如果五年内没拆到这儿,他就去主动申请拆迁,用拆迁补偿款归还本息。”
戴力实岂能不知道韩朝阳的良苦用心,禁不住起身道:“大哥,二哥,我可以给你们立字据,如果我活不到那天,房子归你们,怎么也不能便宜别人。”
要么不拆迁,一拆到这儿拆迁补偿肯定不会少。
戴力军同样觉得肥水不能流外人田,沉吟道:“韩警官,力实要是立个字据,将来政府承认吗?你们公安局的担保管用吗?”
这不是分局一家的事,韩朝阳敲着桌子说:“戴哥,要不这样,如果您和二哥有时间,我们一起去趟街道办事处,顺便把村支书、村主任都请过去,请街道领导和村干部做个见证。”
“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公安局也担保吗?”
“担保,我会请花园街派出所刘所长,甚至可以请司法所王所长一起做见证。朝阳村拆迁我全程参与了,对评估、拆迁、发放补偿款的流程还是比较熟悉的,最后的补偿款是区里发放。你们如果能伸出援手,戴力实借你们的钱,包括产生的利息,将来可以直接从拆迁补偿中扣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