瞎子仰头笑道:“这位兄台,你适才说你在道门墙壁上发现一道剑痕,与道门的剑法不同,这不是提醒别人吗?我不知你在调查什么,不过你这样告诉别人你想查什么,倘若牧儿是凶手的话,他肯定会转变剑法。”
曲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,悠然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?”
瞎子微微一怔。
曲河背负着手,笑道:“倘若他与此案有所关联,那么他在施展剑法时便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剑法,他有没有隐瞒剑法,我一看便知。而且就算他隐瞒剑法,在构成剑法的细致纹理上,在元气形成的细小符文上,他也会留下蛛丝马迹。”
秦牧心中凛然。
曲河继续道:“倘若他与本案有关,只要使出剑招,便瞒不过我的眼睛。倘若他与本案无关,那么他也无需隐瞒什么。我在天庭神捕营乃是鼎鼎有名的神眼,区区小手段瞒不过我。”
瞎子笑眯眯道:“真巧啊,我也是神眼。熟悉我的人都叫我瞎子,不过我不是捕快。我认识一个大和尚,他从前便是捕快。”
“下界的神眼,被称作瞎子?”
曲河忍俊不禁,呵呵笑道:“下界的人真是有趣,倘若是跑的最快的人,岂不要叫做瘸子?”
瞎子抚掌赞叹,大笑道:“你先前说你是天庭的神捕,我原本是不信的,没想到你果然有些神通!没错,我们延康跑的最快的人就是瘸子。不仅如此,我们这种乡下小地方,杀猪的刀法最好,叫做天刀,长得最漂亮的叫做司老太婆。打铁最好的是哑巴,他也是骂人最响亮的那个。画画最好的是聋子,最英俊的男子是没有脸的药师,但剑法最好的还要数我们村的村长,他原本没有四肢,被人削成了一根棍。”
曲河哈哈笑道:“果然是一些怪人。下界的人真是有趣,你们这些下界的神祇,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神,倒像是玩杂耍逗乐的。”
瞎子叹了口气:“是啊。我们下界的土包子是比不上天庭的老爷,只好玩杂耍度日,卖艺换点钱财。实不相瞒,平日里我便经常给人算命,挑着幡儿招摇过市,人家都说我算的准。”
曲河由衷佩服,道:“奇人异士,多有奇志。你们一身本领,却甘于平凡,换作是我,我便没有这样的情怀。我一身本领,肯定会造反,肯定要占山为王,肯定会烧杀抢掠,肯定会做个土皇帝。”
瞎子眉开眼笑:“可不敢!我们都是顺民,可不敢造反。我们这些人,只是偶尔杀几个从天庭下来的不长眼的家伙,比如打打上苍,打打幽都叫做陆离玄冥的,打打阴天子什么的。神捕老爷,我们造反是不敢造反的,只有打劫老爷们才可以糊口度日。”
曲河笑容满面,抚掌赞道:“好!真好!”
瞎子笑容满面:“一向很好。正所谓有诗云:自古刁民多奇志,敢叫天帝不丈夫!我们对于天庭的老爷来说,可不正是穷山恶水里的刁民?”
秦牧由衷赞叹道:“瞎爷爷,你的素养又高了,这诗品已属上乘!”
瞎子得意洋洋。
曲河哈哈大笑:“谋反也能说出这么多花样,难怪陛下说下界总有刁民想要害他。”
瞎子笑道:“你这人总是笑面对人,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。天庭的神捕老爷,我们要赶路,你是许不许我们过去?”
曲河笑眯眯道:“自然是许。你们过去便是,但是不要破坏了现场。”
龙麒麟和水麒麟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,而楼船依旧漂浮在上空,曲河的手依旧背在身后站在船头,目光幽幽的注视着他们,看着他们慢慢接近。
玉宸子站在他的身边,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,只见曲河身后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尊千丈元神!
那千丈元神一条条手臂像是花蕊般舒展开来,手掌心里一只只硕大的神眼徐徐张开。
而在船下,瞎子等人似乎依旧毫无所觉,继续不紧不慢赶路。
玉宸子额头冒出冷汗,因为紧张,心脏嘭嘭乱跳。
曲河瞥他一眼,似笑非笑。
龙麒麟脑袋上,瞎子老神在在,哼着小曲儿,双眼却慢慢的闭上。
他的腰间,突然有黑色龙骨腰带渐渐舒展,那腰带是一条黑龙骨,利爪隐藏在身躯之中,现在慢慢的张开,利爪扣在空中。
龙拓神枪渐渐苏醒,围绕着瞎子腰身慢慢的飞行,骨节移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啦震动声。
秦牧后退两步,警觉地看向四周,只见楼船上几个少年飞身而起,向船下落去,然而却没有落地,而是站在空中,手持盾牌、锁链、腰刀等物。
而在山野中奔行如电的那些狼首人身的啸天神族突然也静止下来,一个个转头向这边看来。
秦牧眼角跳了跳,探手抓住剑丸,重重一握,剑丸迎风便涨,化作一口神剑,秦牧双手交错,神剑一分为二。
那些少年抖动锁链,一道道光芒从锁链中迸发出来,锁链相连,在半空中交织,形成一道道锁链圆环,在空中不断流动。
秦牧眯了眯眼睛,低声道:“水胖,你护住你家老爷。龙胖,提防一些。”
终于,他们走到了船下的阴影。
船头,曲河脸上的笑容更浓。
突然间,他的千丈元神的千条手臂一个个叉开五指,从甲板上探到船下!
这一刻,秦牧等人只看到大船阴影下出现一千个巨大的眼珠子,眼珠子中无数阵法流转,霎时间光芒交织交错,形成各种奇诡阵法从四面八方袭来!
阵法在一刹那便变化了无数次,恐怖的阵法威能爆发,将船下的空间绞碎!
那一道道流窜的光柱让人睁不开眼睛,秦牧连忙闭上眼睛,这时才明白瞎子为何要在第一时间闭上双眼。
就在此时,龙吟响起,秦牧感觉到身边的瞎子消失,他凭借气机感应,能够感觉到各种阵法在自己身边碰撞,恐怖的波动足以将他们碾碎无数次!
然而,这些阵法却在威能爆发时突然由死门转变为生门,不仅如此,他能够感觉到瞎子矮小的身影在这些阵法中穿梭,一座座阵法在瞎子的龙拓神枪的拨动和调整之下,转变为对外的杀阵!
各种阵法在船底阴影下爆发,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,那艘长达百丈的楼船发出咯吱的声响,被掀飞到天空,在天空中四分五裂。
数不清的财宝从船内迸发出去,空中洒下一片片宝光。
秦牧视线恢复,抬头望去,但见坠下的宝光中,一尊千臂千眼的魔神与抓着黑龙大枪的瞎子轰然碰撞,两个人一大一小,在空中交锋。
与此同时,那些少年捕快各自抖手,锁链交织交错,唰的一声向秦牧等人锁去!
嘭嘭嘭!
他们手中的盾牌飞起,围绕秦牧等人炼成一面面盾墙,天上地下,四面八方,到处都是大盾,将空间封锁。
而盾墙中,锁链哗啦啦移动,穿插交错,越来越紧密。
玉宸子暗暗焦急:“糟了!这幅情形,秦霸体将会不得不动用他的剑法,否则难以摆脱僵局,他只要露出一招真实剑法,便会暴露是他杀了天庭使者……”
就在此时,突然被封锁的大盾空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,一道剑光惊鸿,切开一面面大盾!
秦牧三头六臂,眉心的柳叶已经消失,猛然咆哮一声,眉心一道道目光如同赤练,四面八方扫去!
那些少年顿时不敌,有数人肉身被斩,元神刚刚飞出,便被斩成两截!
那些像是静止的啸天神族突然身形齐动,鬼魅般跳跃不定,同时向秦牧等人扑来。
秦牧身后陡然浮现出承天之门,门户开启,身躯陀螺般旋转,高达百丈的承天之门冒着滚滚的黑气,以秦牧为圆心,呼啸旋转,形成一片黑光!
嘭嘭嘭——
空中一具具尸体落下,那些啸天神族被这座承天之门扫过,元神顿时被打入幽都,肉身完好,但是已经死亡。
突然,剩下的少年高喝,袖筒中一道道锁链飞出,穿入承天之门,将这座门户顿住。
秦牧催动承天之门,这座门户无法移动,而一个个狼首人身的啸天神族则扑到他们跟前!
哗啦——
一道天河浮空,长达千百丈,秦牧元神屹立在天河之上,双手抬起,秦牧手中的飞剑嘭的一声炸开,化作无数剑光,霎时间,剑光填充千百丈范围,形成一片剑光海洋!
剑光汪洋中,到处是支离破碎的身躯,鲜血将汪洋染得血红!
村长的剑图第二式,剑出开皇。
一剑开皇血汪洋!
突然,剑光汪洋破碎,支离破碎的残躯中,一尊狼首人身的啸天神族扑来,他的实力最强,已经是神祇,秦牧这一招是剑图中的群攻剑法,还无法将他斩杀,反倒因为力量分散破了秦牧的剑法,将其他人救下。
他的利爪探出,抓向龙麒麟脑袋上的秦牧。
秦牧身后衣袂飘飞,化作无数阵纹飞出,卷起水麒麟和御天尊。
光芒一闪,水麒麟和御天尊被送到远处。
而秦牧的手掌抬起,迎上那个啸天神族的神人利爪。
轰隆一声巨响,天地震荡,秦牧手掌鲜血淋漓,小臂之中一条条大筋被震断,刺破肌肤,露在外面。
他的五指扭曲,指骨断裂,指头歪向各处。
那尊狼首神人立刻一脚向他脑袋踢去,就在此时,一团天火自狼首神人体内爆发,眨眼间便将这尊神祇烧成灰烬。
秦牧抬手斩断自己的手臂,很快又长出新的手臂,纵身一跃跳到半空,身躯陀螺般旋转,旋转途中长出三头六臂,六手正反阴阳,向地面印去。
而在同时,一尊尊狼首人身的半神和其他少年半空中截击,向他扑来!
秦牧中招的同时,六臂印在地面,身躯高高弹起,龙麒麟立刻斜刺里冲出,脚踏火云将秦牧接住,破空而去。
龙麒麟回头张口,一道火光喷出,轰在地面上。
地面,无数天火棱柱从地底铮铮钻出,高达数丈,被龙麒麟一道火光轰击,顿时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,那些尚未来得及逃离的少年和啸天神族在爆炸中灰飞烟灭,恐怖的波动席卷百里范围,将大地烧成晶体!
岩浆滚滚,突然岩浆中冒出浓浓的黑气,黑气成云跟着火光升腾。
正与瞎子争锋的曲河大皱眉头,他带来的众人,近乎全灭,而经历了这次天火爆炸,只怕连秦牧的剑法痕迹也寻不到了!
“刁民!”
突然,地动山摇,地底一尊无比庞大的身躯冉冉升起,将大地撕裂,只听一个声音怒吼道:“何人胆敢惊扰我?”
玉宸子松了口气,心道:“这头地龙,便是地母断掉的根须所化,我的目的就是嫁祸给他。地龙杀了曲河,天庭再派来神捕检查现场,便可以落实地母的黑锅了。而从前的一切痕迹与破绽,将再也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!我青云天的嫌疑,便可以彻底洗去!”
在第一波盘查中洗脱青云天的嫌疑,并非是他的目的。痕迹太多,很难完全洗掉,然而引出地母麾下的高手把神捕杀掉,便可以完美的嫁祸给地母,青云天的嫌疑也就消失了。
这才是玉宸子的嫁祸计划。